回家

好不容易熬到孙女放暑假了，李大娘心里想着这下终于可以回老家看看了。

这天吃过晚饭，孙女宁宁跟同学下楼玩去了，她收拾完家务后，看了看躺在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吃水果的儿媳妇丽华，她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，然后在沙发上也坐了下来，犹豫了一会儿才跟儿媳妇说:“丽华呀，你看现在宁宁也放假了，明天又是星期天，我也好长时间没回老家了，我想明天回去看看住几天”。李大娘一字一句说得是那么小心翼翼。

“哎呀！你回去干啥呀！家里又没人，我工作很忙，也没时间回去送你。”丽华“腾”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。

“不用你送我，我自己坐车回去……”李大娘急忙补充道。

“好了好了，过几天再说吧！明天我还要跟闺蜜出去逛街呢！”丽华没等李大娘说完，不耐烦地扔下这句话就回了自己房间，“啪”的一声关门声震得李大娘心口疼。

这不是第一次跟儿媳妇商量回家的事了，放暑假前几天李大娘已经跟她说过两次，可是每次丽华不是这样就是那样，总是找各种理由不让她回去。

跟丽华商量未果，李大娘也不好硬走，如果硬走跟儿媳妇撕破脸伤了和气也不好，只好委屈得像个孩子一样坐在沙发上抹起了眼泪，心里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老伴，想起了老家的兄弟姊妹们，想起了在农村与黄土地打交道的日子……

“老头子呀！你在哪里呀，你要还在该多好呀……”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呼唤着老伴。

李大娘今年七十岁了，原本就瘦削的身体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打，显得更加瘦弱了，稀疏的短发近乎全白，不多的几颗牙齿像顶梁柱一般支撑着整个腮帮子，让她不至于显得那么苍老。她身体虽然清瘦但也没啥大病，却也小病不断，像感冒发烧、头痛脑热、腰疼腿麻这些毛病时不时地会找上门来捣乱几天，可也都不要紧吃点药扛扛就过去了。

前几年在农村老家，那时候老伴也还健在，儿子和媳妇都在城里工作，孙女宁宁还小，她和老伴主动承担了照顾孙女的重任，同时还种着几亩薄田，虽然忙些累些，日子倒也过得悠然自得。可是好景不长，三年前一向孱弱多病的老伴不幸患上了胃癌，做完手术不到一年就撒手西去。老伴走后，孩子们都不让她种地了，但她却闲不住，照样起早贪黑地奔波在黄土地上，闺女、儿子拿她没办法，只好到收庄嫁的时候趁空回来帮忙。后来孙女也上了幼儿园，每天她除了下地干活就是接送孙女上下学，闲暇时就坐在街门口跟左邻右舍唠家常，这样的日子倒也还过得去。

就在去年九月，孙女来城里上小学，儿子也去了省城工作，媳妇一个人又得上班又得接送孩子，一个人忙不过来，就又让她来城里照看孙女，无奈的李大娘只好忍痛把田地扔了，硬着头皮挑起了这个重担。这不从去年九月到现在，十来个月时间了，李大娘没回过一次家。去年她原本计划着等孙女放寒假了回去的，顺便在家过个年，跟街坊邻居兄弟姊妹们好好唠唠，可万恶的疫情成了她回家的拦路虎。

后来又想着到5月1号趁孙女放假时，可回家看看，没成想疫情再次来袭，公共汽车全部停运，李大娘回家的愿望再次成了泡影。一转眼又捱到了暑假，她想着这下可能回家了，可是张了几次口，都遭到了儿媳妇的阻拦。

话又说回来丽华对李大娘倒也没有啥坏心眼，她就是玩心重，说话做事大大咧咧不拘小节，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的，三十好几的人了，还像个没心没肺的的毛丫头，一有空就出去疯玩，这一点让李大娘很是看不惯，可她也不好说什么。哎，毕竟人家自己能挣钱，又是城里人，当初儿子考上大学从农村出来，在城里找了工作又买了房落了脚，没想到还找了个城里姑娘做媳妇，亲戚朋友都羡慕她有福气，都说她儿子走了大运烧了高香。

“奶奶，你怎么了？”孙女宁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。

“哦，没，没什么……宁宁你……你回来了！”李大娘听了孙女的问话，抬起头来慌乱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痕，说话不禁有点结巴了。

“奶奶，妈妈又跟你吵架了？你是不是又想回老家了？”每天跟奶奶在一起，善解人意的宁宁很是理解李大娘的心思。

李大娘没有吭，只是闷闷地坐在沙发上发着呆。

“奶奶，你别生气了好不好，天也不早了，你早点睡觉吧！我去看看妈妈。”看奶奶不高兴，宁宁心里也很难过，她不知道怎么来安慰奶奶。

宁宁推门进了丽华的房间，扫了一眼躺在床上忙着刷抖音的丽华。

“妈妈，你还没睡呀！”话没说完宁宁就爬上了床。

“宝贝回来了。”丽华从床上坐了起来，抱了一下宁宁。

“哎呀！看你这一身臭汗的，快起来去洗洗。”丽华嗔怪着。

“妈妈，你是不是又跟奶奶吵架了？”宁宁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问道。

“没……没有呀！就说了两句话。你奶奶想……想回老家，我怕她回去了没人照顾我，没让她回去。”丽华见宁宁生气了，顿时也心虚起来，说得语无伦次了。

“妈妈，你是怕奶奶回去了，你就得在家里陪你，你不能尽情地出去玩吧？”知母莫若女，宁宁一句貌似质问的话道出了丽华心里的小九九。

“你怎么这么说，我……我也是为你好呀！”丽华狡辩着。

“妈妈，我知道你为我好，可我们也不能太自私吧！也得为奶奶想想呀！奶奶这么大年纪了，为了照顾我们，离开了她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家，在这里连个说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，她心里该有多孤独多难受。”宁宁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，但她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逼视着丽华的脸。

“现在我放暑假了，学习也没那么紧张了，奶奶想回家就让她回去看看吧！”宁宁轻轻地推了推丽华，像是在给奶奶求情。

“奶奶回去了，谁来给你做饭？”丽华仍有点不情愿。

“我都这么大了，我会自己做。再说了我也可以跟奶奶一起回去，正好我也想跟村里的小伙伴玩了呢！”宁宁调皮地向丽华做了个鬼脸。

“你换位想一下，等到你老了，你想去干什么我们拦着不让你去，你心里是什么滋味？我们得体谅奶奶的心情呀！”

“哎呀！妈妈，行不行嘛？”没等丽华张嘴，宁宁在丽华脸上亲了一口，抱着丽华撒起了娇。

“好吧！那你就跟奶奶一起回去，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们回家。”宁宁最后的一句话好像戳中了丽华的痛处，她思考了一会后终于点头同意了。

“我就知道我妈妈最通情达理了，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。”宁宁不失时机地向丽华点了个大大的赞，又狠狠地在她脸上亲了几下，像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一样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后跳下了床。

“洗澡去了！”她像个谈判成功的使者一样，兴冲冲地跑进了卫生间。

第二天早上，当李大娘像往常一样来到厨房准备做早饭时，却看到丽华围着围裙正在厨房忙碌着。李大娘刚想上去帮忙，却被丽华推出了厨房，把她推到沙发上坐了下来。

看着发呆的李大娘，丽华笑着对她说:“妈，昨晚是我不好，都是我没有理解你的心情，惹你生气了。平常都是你给我们做饭吃，今天你就尝尝我的手艺吃顿现成饭，等会吃完饭呀！我再开车把你亲自送回家。”丽华说转身又进了厨房。
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看着丽华一脸诚恳的笑容，李大娘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，一时激动得竟然说不出话了。

郝菊月：林州市东姚人，喜欢读书，热爱诗词，闲暇时喜欢游走于文字当中，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喜怒哀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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